袋子

城堡

十

幸存的士兵为克里斯带回了一纸条约和一个疯了的王子。

贝尔直到上了战场才明白，不是每个人都适合成为领袖。战争，不是他和克里斯小时候玩的锡兵游戏，每一个草率的决定过后，都是一场大败和天文数字的人命。那些唱着昂扬军歌的少年，不知哪个少女的梦中情人，往往在一两次冲锋后就变成了惨白僵硬的尸体，很多人直到马革裹尸，还没有学会什么才是战争。

溢满鲜血的靴子，慌张失措的惨叫，彻夜纠缠的亡灵，在这个锦衣玉食的王子脑中结成一张硕大的网，人们于是看见一个高挑的身影，在尸山血海中纵情欢笑。贝尔终于疯了。

感谢他王子的身份，他没有成为千百被抛弃在路上的疯子中的一位。于是克里斯又看见了那张熟悉的，如今写满了天真的脸，贝尔忘记了一切，又回到了儿时的记忆之中，他不过和克里斯玩了一场游戏，现在要回宫歇息。

祸不单行，诺坎普的条约也在克里斯面前了，字里行间都看得出那个诺坎普的矮个子君主对克里斯无能的奚落。休战的条件是放弃王国的主权，克里斯的国家成为诺坎普的附庸，克里斯只要一挥笔，他就将成为一个有名无实的君王。

王太后在一连串的打击中阖然长逝，克里斯忽然发现，他身边，连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了。

此时的里卡多正在路上，穿着那件克里斯给的袍子，克里斯没有说错，他回来时正是冬天，北地风起，蝴蝶凋谢了，都城雪尽，庭树枯萎了。

他回来的代价是和安切洛蒂彻底闹翻。他不惜用死亡威胁这个格外心软的君主，安切洛蒂最终还是点了头，却到底不愿施舍给里卡多一兵一卒。只有一个身量未成的少年甘愿陪在一无所有的里卡多身边。

“无论任何危险，我都会保护您的，我只希望，如果我为您而死，您能记得我的名字。”

“那么你叫什么呢，孩子？”

“不，我不是孩子了，我已经年满十六岁。请您叫我内马尔，我是内马尔。”

两个人一路行着，越靠近王都，情况也就越坏。依然英俊的男子残损了四肢，往日色如春花的少女，把自己涂抹得灰头土脸，老妇抱着襁褓中的婴孩举家迁徙，一个梦一样的国家，顷刻之间，就像梦一样消失了。只有里卡多和内马尔，朝着和所有人相反方向，一路行着。

到了王都，里卡多没费什么力气就进了城，人心惶惶的日子，没有人用力盘问还愿进城的客人。离王宫越近，里卡多心里就越忐忑起来，等到需要他通报姓名时，内马尔看见他情不自禁地颤抖。他是谁呢？他要见的人，又是他的谁呢？

“我是前侍卫长里卡多莱特，从米兰回来，我要求见陛下。”